先辈们敬粮食若神明,不容丝毫亵渎。粮食有生命,也有灵性,吃饭不只是得口舌之快,还是生命与生命的相遇,人们咀嚼粮食也是咀嚼时光。人与粮食同行,有辛苦,有温暖,有感恩,有敬畏…… 要求: ①选好角度,确定


面对粮食,我们应心存敬畏
大机器时代,人与食物,生命与他的源头被切断。来到人们面前的,只剩大米、面粉和肉食。甚至连这些都不是,只是米饭面包和精美的菜肴,或者干脆就是一包包袋装的食品。人顶多沿着它们来到超市。在那里,剥掉壳的大米,打过蜡一类的东西,闪着柔白的光,就像化过妆的人一样。肉被切成一块一块,妆扮成鲜美的样子,住在漂亮的塑料里,塑料上醒目地印着品牌和厂家的名家。食品与它的源头,与生命的联系,被工厂接了过去。人只能在大机器那里找到他的发源地。
且试着到屠宰场去看上一眼:一头接一头的猪或牛,被倒挂在流水线上。就那么嗞的一下,一头猪或牛顷刻被一分为二,分别流向两边的生产线,被切割被包装,成为食品流向市场。钢造铁铸的机器,充满对骨骼,对坚硬与柔韧度的蔑视,就那么一下,锯带照常飞转,一头猪或是一头牛的左边和右边各自走开,仿佛它们原来就是两个不同的人,说一声分手就形同陌路,不用办理离婚手续,甚至不用说一声各自珍重。一分就分得如此彻底,分开的地方是这样光洁,仿佛生来就是这样。什么庖丁解牛游刃有余,刀子竟然还要在肉的纹理与骨头的缝隙中游走,大机器对此不屑一顾。轰鸣的机器对食物对生命不再怀有敬意,只有喧腾与暴力,再加上冷血与不可一世的狂妄。机器颠覆了粮食,也在颠覆吃粮的人和吃本身。
且注意看看你周围的人,看看他们如何去抓取,如何撕咬,如何咀嚼,如何吞咽,最后又如何咂着舌头回味。不要以为这只是好玩,这一点也不重要,正是这决定了世界上的许多事情,决定了人的生存。吞食的方式,甚至可以把人分成不同的族类。羊的牙齿很齐整,可以把草磨烂。羊因此成了猎物。狮子和老虎都有两颗匕首一样的犬牙,连舌头都带着刺。筷子走近食物的方式与刀叉不同。刀叉代表机械的来临,代表切割穿戳,代表分解。叉子是手的延长,只不过拿住的方式是扎进去一把叉住。刀叉把厨房搬上餐桌,把牙齿拿到手上。筷子来自工业时代之前,来自木与竹。两根从地上长出的东西,就像一个人踩着高跷去跟什么相会,远远的,颇有些君子远庖厨的意思。木不同于金属的触感。木上头有年轮,有生命的纹理,甚至有温度。金属只有尖利与硬度。筷子从遥远的古代走到今天,口腔差不多已经进化成一座工厂,古老的绅士只好沦为工厂的搬运工。
新朋友相识,吃饭;老朋友见面,吃饭;签协议,吃饭;打官司,吃饭;生孩子,吃饭;死了人,还是吃饭。结婚离婚,生日忌日都吃饭。吃饭成了工作,成了闲遐,成了友谊,成了角力场,成了我们的出发地和目的地。脏腑空虚,就用食物来填塞。人情淡薄,赶紧用烧酒加温。上自达官富人,下至平民百姓,张开嘴,里面都是舌头和牙齿。牙齿可以撕咬,舌头可以试味。舌头以下,里面的肠肠肚肚都一样,做的是同一件事情。
再没有比吞食更能代表占有,从而代表这个时代了。一样东西,无论装在哪里,不如装进肚里!
吃下太多的东西,只有极少的一部分走进身体,成为你的一部分。大部分成为盲动的力,成为人身上并不友善的住户,就像一圈关不住的兽和洪水。众多的牲口和粮食在身上淤积发酵,发情和疯长,奔突和喊叫!人陷落在自己的淤积里,成了超载的船舶,肉的荒原,油脂的沼泽地……
化肥和激素应运而生,改写了季节,改写了雨水,改写了大地和太阳的行期,改写了生命的密码,通往食物的路变得简单快捷,变得容易。农药又恰好可以代表人类的贪婪与凶恶在这个世界上出席,删改本属于上帝的事情。人种进食物里的农药和化肥最终成了我们的一部分。人对于食物不再怀有敬意,有的只是贪婪的占有,只是吞噬撕咬带来的快感。饥饿已经远去,食物因多而贱,没有了饥饿,我们拿什么去尊敬食物呢?对食物的敬意没有了,我们拿什么去尊敬自己呢?人对待食物的方式,也决定了他对待事物的方式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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